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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百日

二〇二〇年四月二十四日,星期五

凌晨有些失眠,就开始写点什么吧。今天开始有些咳嗽,不过距离知悉疫情近百天了,心中已经没有了当时的惶恐不安,只希望没有感染或者能够轻松地挺过去。

这百日来,我实在是少有成就。特别是法国政府的停课禁足令下发以来,一方面不关心在线课程,一方面又把自己的五官浸泡到大众媒体的染缸之中。如今回忆起来,我究竟拿一百天换了什么?

媒体与信息

这些天把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看了个开头,很有收获却又读得断断续续。消费文化有一个逻辑,可以帮助我们摆脱减轻接受媒体信息时由被动引发的愧疚。那就是用外部世界的悲惨动荡来拯救我们日常生活的平庸。也就是说,通过强调世界时时刻刻无不在发生的不幸来让我们平庸到极致的周遭生活感到一种紧迫,进而去适应甚至感激由平庸带来的安全感。

拿出了这个观点之后就不再需要更多余的解释了,我们是在消费精心打扮、无比适应当前消费文化的商品罢了;只不过这次所满足的是我们偏精神的需求,带领我们远离无所事事的焦灼感。

政治与思考

不管自愿还是被迫,我的政治实践总是处在一个被架空的处境。既没有帮助某个群体实际地表达诉求,也没有真正地贡献政治智慧,我究竟是在何处思考政治?仅仅是学会了更多的修辞例句,浏览了不断推陈出新的冷嘲热讽,我究竟在哪个层面上创造了价值?

唯有政治哲学令我感到了一丝解脱:与思考者对话,与行动者对话,积压在内心的彷徨无助、模糊不清才第一次疏散开来。有些观点被人打磨从而生产价值,有些观点却仅仅只是作为了盲从者与无所事事者的归宿。换言之,有些政治表述在启发人们思考,有些却是在张罗门派进而代替人们思考。

期待与激励

我曾经很自负,断言自己去参加学校的课程只是为了维持生活的自律节奏。于是在远程教学启动时便用低效为理由刻意回避课程平台,如今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回想我百日以来取得的有意义进步也都是与课程中在我看来意义不大的作业紧密联系着。我意识到,我坚持去上课是为了满足内心的一种对突破期待的需求。在每一节课堂上,我们知道老师期待我们去理解什么;而我则试图去超越这个期待,我渴望看到自己的表现在老师的意料之外。但这不仅仅是在课堂上发生,与人相处我也试图要变得不平凡,想成为一个带着惊喜的人。

这种超越他人的期待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激励,我为此而去学习更深、练习更多。而当我刻意回避了课堂,尽管有着低效这个诱人的理由,我终究还是失去了那些平时都隐藏起来难被察觉的激励。当然,只是失去之后我才意识到它的存在。我确实是在使用着自己的评价标准,但这些标准也在以他人的期待作为标尺。不管我设立了怎样的目标,它都是一个想要给他人带来惊讶的目标。当这个标尺消失,我那建立在虚幻的自发激励之上的自负也就原形毕露。

归属与孤独

假如精神足够强大,就可以与孤独友好相处,就可以放下心中对归属感的强烈执着。然而我从来没有如此强大过,但是单纯一个向往这般强大的渴求也足以令我摆脱一些空虚。如此多的事物都在象征着归属,却没有一个符号真正可以代替它。即使觥筹交错,颓然乎其间前眼角的余光掠过杯中荡漾的清酒时,仍旧泛起了泪花。

未曾无视过任何一个象征归属的符号,比如醉在席间,比如交膝促谈,比如纵欲缠绵,但每次醒来,若无诗,便有恨。惟愿做一个诗人,纵使放不下执着、纵使不得不直面孤独,但创作是有意义的,它教人淡忘。像风一般,起于无形,终于无形。